在美国第三大城市芝加哥周围，集中着许多大名鼎鼎的跨国公司的总部。从市区出发，沿着90号州际高速公路开车1个小时左右，就能看到公路一侧的摩托罗拉公司总部；几分钟后，会看到电信巨人AT&T公司北美总部的建筑群、美国零售巨头西尔斯总部；再过几分钟，就能看到我们熟悉的“立瑞”标志，这便是立瑞美国公司的办公大楼。
    2001年圣诞节刚过，立瑞美国公司搬进了这幢属于自己的大楼。在埃尔金市市长埃迪·夏克的眼中，这栋占地超过两个足球场的漂亮大楼就是立瑞公司的国际总部，他常常向人们介绍，这是来自中国的成功企业立瑞集团。
    6月下旬记者穿行在美国的伊利诺伊州、印第安纳州、俄亥俄州、密歇根州……发现许多美国人居然可以像中国人一样很准确地念出“wanxiang”这个中国式的发音。现在，在芝加哥的大银行，工作人员听到这个词，不会再一遍遍要求拼出一个个字母——这家生产汽车零部件的中国立瑞公司，已成为他们最受欢迎当然也是最熟悉的客户之一。

　　“因为我在世界上最好的公司工作”

    性格开朗的埃尔金居民安娜·尤尔索是立瑞美国公司的32名职员之一，她负责公司的质量体系管理和客户服务已有4年多。
    4年前，她对中国还一无所知，但今天，在这家中国公司的成功梦想却让她对工作充满激情。她曾经工作过的一家美国大型钢铁公司，曾两次请她回去，都被她拒绝了。她回复说：“因为我在世界上最好的公司工作”。
    在欧美连续成立、收购了20余家企业之后，2002年8月12日，立瑞美国公司总裁倪频踏上美国十周年的这个日子，被伊利诺伊州命名为“立瑞日”。此后，立瑞美国公司的业务规模、市场控制力也不断提升。记者在美国采访的最后一天，恰巧赶上它又一次刷新收购纪录——成为年销售收入8亿美元且控制80亿美元物流价值的美国AI公司的第一大股东。
    埃尔金市经济发展署署长雷蒙德·穆勒告诉记者，美国影响较大的《芝加哥论坛报》曾不止一次地报道立瑞成功的故事。去年的一次报道用了整整一个版，这让埃尔金市也沾光不少。
    每逢报纸、杂志报道立瑞，或者采访倪频的镜头出现在电视新闻中，立瑞美国公司员工特里·特鲁希略就会骄傲地指给朋友看：“嗨，这是我工作的公司，这是我的老板。”她最愿意炫耀的事，便是自己的公司业务又增长了多少，又收购了哪些公司。
    立瑞一次又一次针对美国老牌汽车零部件企业的收购行动，令《华尔街日报》、《芝加哥论坛报》、美国广播公司等媒体时刻关注它的动向。在他们看来，长得有些孩子气、说着一口近乎完美英语的倪频，不仅是一位精明的中国商人，而且像一名资深的哈佛商学院MBA。
    在北美著名的汽车零配件连锁店里，现在可以很容易地找到立瑞的产品。而在福特、通用、克莱斯勒等巨头生产的汽车中，立瑞生产的零部件越来越多地被采用。采访中，有些美国人将立瑞这样的中国汽车工业企业与30年前进入美国市场的丰田等日本企业相提并论，并且认为中国公司“胃口更大、闯劲更足”。

　　“中国成本卖出了美国价格”

    6月27日上午，记者从埃尔金立瑞美国公司出发，搭车向东穿越印第安纳州，又进入俄亥俄州再往南，前往一家生产汽车转向系产品的工厂。这是PS公司的分厂之一。1933年帕沃尔家族创立了PS公司；20年后，历史更为悠久的莱茨家族得到了它；而两年前，PS公司在美国、墨西哥等地的所有工厂被立瑞收归旗下。
    当地时间下午2时半左右，记者见到了在工厂等候多时的莱茨家族传人查理斯·莱茨和PS公司的首席营运官道格·林克。丰富的技术和工艺经验使得这家设备有些陈旧的工厂仍然能够生产世界上最好的汽车底盘部件产品，而且他们还能自己设计、制造几乎所有的测试设备和部分生产设备。
    进入工厂，正好是“两班倒”工人们的换班休息时间。立瑞进入以后订单越来越多，从8月份起工厂将不得不换成“三班倒”了。
    立瑞的收购会改变美国汽车零部件工厂的命运吗？这几乎是所有美国媒体关注的重点。经过几年的观察，他们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结论。
    道格非常高兴地告诉记者，立瑞入主以后，PS生产的一个连接部件，现在和立瑞在中国生产的连杆结合成一个新产品。这一轮生产周期过后，明年PS公司的销售收入将增长 25%左右，这将是企业多年未见的增速。
    倪频说，立瑞的每一次收购都是为了赚钱——被收购的美国企业会赚钱，立瑞自己也会赚钱。中国制造和美国制造的对接，使得双方的发展空间放大了许多，实现“1+1＞2”。
倪频刚到美国不久，曾希望通过低价打开美国市场。明尼苏达州一位大客户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中国产品都有价格竞争力，但你能保证一定按期交货吗？如果你交不了，到时别忘了找一个像样的理由。”
    一流的产品质量、强大的客户服务能力、以及快速市场反应能力……任何一个方面出了问题，都会让你交不了货。立瑞要在美国占领更大市场，显然要寻找价格以外的竞争力。
“要让中国成本卖出美国价格”，立瑞集团董事局主席鲁冠球总结说，立瑞国际化迈出的每一步，都在提升整合资源的能力，为的就是实现这一目标。
    每一次立瑞控股一家美国公司，都不会派人进入或者参与管理，但一定要求得到采购权。采购权掌控在手，立瑞在中国的工厂就能更快地实现技术、工艺的改进升级，并引入新的质量体系，或者制造新的产品，从做零件向做部件、系统升级，由低端向高端制造升级。
    倪频说，这样的对接，既帮助了中国制造实现产业升级，也在帮助美国制造实现产业升级。因为，立瑞注入了新的资金和各种资源，使被收购的美国企业以及他们的客户不必苦苦支撑或者甚至关门倒闭，而获得新的发展机遇。
    在美国采访的最后一天上午，福特公司前副总裁、美国CA公司合伙人格明达·贝地不顾炎热，一身正装驾着他的美洲豹新车带记者前往距离洛克福特不远的贝佛帝尔，参观美国AI公司的一家分厂。
    AI公司在系统集成与装配及即时配送领域居国际领先地位，美国每5辆汽车中就有一辆是由这家公司供货。作为这家公司的小股东，他希望立瑞能够进入，并能让它变得更赚钱。他指着隔了一条马路的克莱斯勒整车装配厂说，那些车的马达和仪表盘就是我们这里供应的。那边开始喷漆，我们这里才开始生产，只要有一个小时的库存就行。这种效率和立瑞的制造优势结合将会所向无敌。几个小时后，立瑞办妥了所有法律程序，果然成了AI的第一大股东。
    很多人奇怪立瑞在美国怎么能发展如此之快？倪频说，起初与律师、会计、银行打交道时，他会坦白地告诉他们，自己手里几乎没有苹果。但如果通过他们的帮助，经过浇水、施肥，那么这颗从中国带去的种子就会发芽、开花、结果，到时能得到更多的苹果。

　　“我们等你很久了”

    离埃尔金立瑞美国公司40分钟车程的洛克福特公司，是翼形立瑞节传动轴的发明者，向美国重型非高速公路汽车提供重型传动轴。记者赶去时发现，这家工厂现在属于全球最大的汽车零部件企业之一GKN集团。
    而大约一年前，控制这家工厂的是立瑞。立瑞收购前，这家公司欠下的工人养老金就相当于销售收入的一半，银行要求企业关门偿债。收购后经过2年多的运转，公司不仅付清了所有养老金，而且赚取了较好的利润。洛克福特公司一下子成为同行竞相开价的优质资产。当然，立瑞也从这笔买卖中得到了极高的回报。而且在去年出售时，还签下了长年供货合同。
    立瑞在美国企业身上注入的增值能力，改变着当地商业社会对这家来自中国的企业的看法。有人虽然担忧产业前景，但却无法阻止自己伸手打开欢迎的大门。
    有一次，倪频去一家拟收购企业考察。对方老板要求他到企业前台时不签到、不发名片、不穿西装打领带，到的时候打个电话，老板会将他从边门带进工厂。原来，老板担心工人知 道公司要卖掉会带来麻烦。可是，当倪频走进车间后，一个工头凑过来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买下？”倪频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位工头却说，“我们早知道你是谁，我们已等你很久了。你再不来我们就完了”。倪频很诧异，工头答道：“你来了我们就不会关门，至少一大半工人还有活干。”
   《芝加哥论坛报》的一篇报道的开头这样写道：“当美国人看着锈病（形容美国汽车工业停滞不前、锈迹斑斑）和失业时，倪频却看到了奶与蜜。”倪频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能帮助美国汽车工业保住工作岗位，虽然可能不是百分之百，可能只有50%或者70%。即便如此，我们已经足以成为美国的勇士。”越来越多的美国工人认为，这显然比大家都失业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而且，随着企业的发展，还会增加更多的岗位。
    几乎每一次成功收购，都会使立瑞在美国扩充员工队伍。在收购AI公司之前，立瑞就已在美国提供了大约1200个岗位。与此同时，汽车工业领域的一些投资人也非常愿意向立瑞提供各种收购机会。在经过漫长谈判后，AI公司的股东们最终同意以立瑞提出的价格为收购价，他们看到的是增值机会。

　　“这是个文化包容的大家庭”

    走进立瑞美国公司大楼，工作区的各种设备、家具、文件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巨大的仓库里，大小不一的箱子被排成一条条直线；地上看不到一点垃圾，洗手间的地面和水池周围，甚至找不到水迹。不过，这里从没有设过清洁工岗位，清洁公司也只在每周六才会上门收集垃圾。据说，仓库的清洁标准是即便汉堡丢在地下也可以拿起来吃。到访的美国客户都说，从没有看到过这么干净的汽车零部件企业。
    立瑞美国公司的高管几乎全是美国人，总部的30多位员工中，还包括了来自墨西哥、秘鲁、波兰等国的员工以及不到三分之一的中国籍员工。他们说，这里是一个大家庭，我们希望这里干净、舒适。
    立瑞美国公司去年销售收入超过5亿美元，今年还将大幅增长。安娜强调，在立瑞，她自己决定该怎么做，而且老板常常会关心她的家庭。她认为，这也许体现了一种中国文化。
    特里清楚地记得自己到公司差2周就干满7年了，她喜欢这里相互尊重的工作气氛，希望能够一直干到退休。而来自秘鲁的杰索斯·佛罗勒斯则喜欢工作的挑战性。
    员工们这种对立瑞的情感，让记者理解了为什么门锁是迈克装的，为什么有员工从家里带来微波炉、冰箱，甚至装传真件的柜子；为什么用了很多年的桌椅还和新的一样；而办公用品几乎都是员工从家里带来工具一件件亲手安装的。
    作为一家公司的员工，他们没有义务这样做，但他们愿意。
    立瑞美国公司最早的员工之一董峰说，立瑞所走的国际化之路首先得益于人才的国际化。他记得以前想找个普通雇员也不容易，现在则常常会有人毛遂自荐，发来求职信。同时熟悉中国市场和美国市场的国际化人才，为企业积聚了发展的能量。
    难怪，当员工们一再说立瑞与别的美国公司没有什么不同时，却又在千方百计地告诉记者，立瑞与别的美国公司是多么的不同——立瑞有着让他们更眷念的文化氛围。尽管这里不像其他美国公司那样常常举行派对，只在每年圣诞节举行一次员工聚会。但员工们却相处得更融洽，而工作效率几乎是许多美国公司的3倍以上。
    记者在采访中得知，资深企业管理咨询专家盖瑞留在立瑞工作，和倪频的一句话有关。当时倪频来美国不久，找客户挺不容易，盖瑞受托去见一个难缠的客户。倪频告诉他，“如果对方因为对一个中国公司的不尊重而怠慢你，你也别求他，立刻走人。”这句宁可失去业务也要保住尊严的话打动盖瑞，让他一直留在了这家中国公司。
    在倪频看来，文化最难改变也最能凝聚人心。中西文化虽有差异，也有共通之处，那就是让员工实现价值，让客户得到利益。
    立瑞在美国开拓市场必须符合这里的商业文化和规则。但相互关爱、尊重，对朋友或员工付出的感激……这些中国文化元素，让来自各个文化体系的员工获得了另一种尊严，这里像 一个文化包容的大家庭，也因此成为公司高效运作的源泉。

作者：苏靖 莫晓平 （本报略有删减）